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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純潔無瑕的愛戀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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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煉殿, 門窗緊閉。

窄小的縫隙中透出詭異的安靜。

鄒子彥閉眼,抑制不住體內的魔氣。

黑色的紋路逐漸爬上他全身,就連臉上也爬滿了詭異的花紋, 他睜開猩紅的雙眼,眼底融著黑色的血絲, 整個人都被魔氣覆蓋。

“砰砰、砰砰”, 血脈在他心口跳動。

無論他多努力地克制,仍舊掩蓋不住內心嗜血的沖動。

古書記載,人一旦化魔, 永生不可逆轉,就算是死,生生世世也都會化作怪物。

意識逐漸抽離,內心嗜血的欲/望也被不斷放大。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雙手似乎染滿了鮮血, 前世那些死在他手裏的人在他眼前快速閃過……

殺了太多人,嗜血幾乎成了本能。

每當魔氣肆擾,身體就變得不受控制。

前世他將《喚靈訣》逆轉成邪術,喚來的不是生靈,而是怨靈。

他很怕魔氣控制不住, 那些怨靈會將青雀宗變成煉獄, 他怕傷到她。

正值關鍵時刻,青訣敲響了門, “子彥, 你在嗎?”

鄒子彥起身將門抵住,瞳孔黑色褪去, 他勉強控制住魔氣,“師父, 你找我什麽事?”

“我要去雲隱集市,你和我一起。”

“現在嗎?”他側頭看到銅鏡中的自己,渾身爬滿了詭異的花紋,變得人不人鬼不鬼。

他微微抿緊唇。

“嗯,有一件拍品事關我母上,我想去看看……子彥,你怎麽不開門?”

鄒子彥低下頭,碎發擋住他的神色,撐住房門的手黑色紋路時隱時現。他說:“師父,我還沒換衣服,等我換身再來找你吧。”

青訣覺得奇怪,可也沒懷疑,“那好,我去青雀殿等你。”她走了幾步,察覺到古怪。

好像有什麽東西在跟著她,只要她一回頭,那種粘稠的註視感又會瞬間消失,周圍安靜得有些詭異。

她皺著眉,手中會揮出一抹靈光,瞬間顯現出跟在她身後的臟東西,居然是一只怨靈。

青訣擡手將它打散,心裏生出不好的預感,難道……?她回頭看向百煉殿,大白天門窗緊閉,這正常……嗎?

她慢慢走過去,隱沒腳步聲。手緩緩伸出附上門框,在門的背後藏著讓她不安的東西,她狠下心用力推開。

房間裏只有鄒子彥,他正在換衣服,露出的後背一片光潔。他尷尬地攏上衣衫,“怎麽了,師父?”

青訣在他身上沒有看到魔氣的痕跡,或許是自己猜錯了,她連忙退出,“沒什麽,我在青雀殿等你。”

等她走後,鄒子彥才露出另外半邊臉,臉上的紋路逐漸往下消,最終消失不見。

他盯著銅鏡中的自己,不緊不慢地扣上扣子,穿上最後一件衣袍。

身上的魔氣也全部被他克制住。

……

鄒子彥換好衣服,來到青雀殿。

青訣看到他,放下筆,“子彥你過來。”

他來到她身邊,看到她將一張驅邪的符紙折成三角形,塞到他手裏,“我今日看百煉殿周圍有怨靈出沒,你把驅邪符帶在身邊,小心一些。”

鄒子彥楞住。他還以為她在懷疑自己,結果只是在擔心他。

他小心將驅邪符放到懷裏貼身存放,雖然有些影響,但還算能忽略。

“我本來想將驅魔氣之事往後面放一放,今日見你周圍有怨靈出現,心有不安,所以準備將陣法提前。”她拿出厚厚一沓符紙,“這些都是我新畫的符紙,還差兩百多張,你以後也來青雀殿畫,應該過不了幾天就能畫完。”

他知道陣法對他本體傷害很大,但還是一口答應:“好。”

青訣放下符紙,又跟他交代:“我今天收到消息,拍賣會上會出一件我母上的遺物,是一只晴底的玉鐲。我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感覺是蘇隱想引我過去,所以我還是想去看一看。”

“那豈不是很危險?”

“眾目睽睽之下他不敢對我動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應該會躲在某個暗處觀察我的表情,又或者說,想通過這只鐲子告訴我一些事情。他在向我宣戰,我沒有不應的道理。”

鄒子彥點頭,“我會保護你。”

青訣笑道,“你今天的任務不是保護我,是盡力找出蘇隱的藏身之處。”

傳聞雲隱集市底下機關橫生,環環相扣,強闖只會死在機關術裏,只有特定的入口才能進去,青訣就是要找出這個入口,將蘇隱連根拔起。

她說著取出一幅畫打開,那上面全是雲隱集市的繪圖,周圍大部分地方都已摸清楚,唯獨蘇隱藏身之處,留下一片空白。

“你主要看這地方,能摸索多少算多少。”

“好。”

青訣出行只帶了青黛和鄒子彥,她坐馬車裏,青黛駕千靈馬。

鄒子彥在旁邊騎馬,入雲隱集市之前,他就選了一條別的路,和她們分道揚鑣。

青黛疑惑,“少主他要去哪?”

“他去辦事,你繼續走。”

千靈馬跑得飛快,車輪滾滾。穿過人山人海的雲市,來到隱市拍賣會現場。

青訣掀起簾子,旁邊傳來驚呼聲,回頭看去,居然是楚經秋。

他改不了張揚的性格,馬車裝飾豪橫,一身深黃色衣袍,穿金戴銀,捏著小玉做的扇子,一共就兩只手帶了五個扳指。

楚經秋“唰”地打開小玉扇,端著人模人樣的架子,底下人諂媚叫他“楚爺”,他也只是從鼻子裏“嗯”一聲。

他下車的時候明明看到了青訣,那眼神從她身上一掃就過去了,仿佛根本不認識她這個人。

青訣最看不慣楚經秋顯擺的樣子,恨不得告訴全天下:我最有錢,我最厲害。

實在是掉檔次。

門外久等的姑娘們,也跟著一窩蜂擠進去,本來該青訣先走,楞是把她擠到了一邊

還有諂媚的、討好的、有求於他的,男男女女都把他當金子一樣捧在手裏。

反觀青訣這邊,冷冷清清。

雲隱集市的人都是認錢不認人,她這一身“寒酸”是確實入不了眼。

青黛不高興道:“都沒人來領路嗎?”

路過的小廝諂媚來獻,“青宗主,有所怠慢對不住了,這邊跟小的來。”

她跟著他步入拍賣會,隔間被安排在楚經秋隔壁,手裏還得了一份今日的拍賣清單,所有即將拍賣的東西都詳細記錄在上邊。

青訣仔細坐下觀看。

隔壁鬧騰得不行,楚經秋帶了四五個隨從,門口站成一排,好多人排隊等著巴結他,那邊擠不下讓人,尾巴都排到這邊來了。

青訣往裏面瞅了一眼,楚經秋倚躺在椅子上,雙腳搭在小凳上,衣擺上的圖案全是金絲描繪,鑲嵌著大大小小的寶石。

青訣看他的時候,他也看到了青訣。

他還真是把她當成陌生人了,只掃了一眼就收回眼神,一臉“小爺我誰也不在意”的騷包樣子,跟那些恭維他的男男女女說:“小爺我最不缺的就是錢,我缺的是高興,今兒個誰能讓我高興,這翡玉扳指我就送給誰了。”

他那一手的扳指,最值錢的就是那塊翡玉。據說是從一位仙逝的仙人墓中挖出來的,經過日月淬煉的上品靈飾。

他還真是舍得。

青訣嗤笑出聲,隔壁全都聽到了。

“那是青雀宗的宗主嗎?”

“她今天怎麽來了?不是說青雀宗退出拍賣會了嗎?”

“管她的,討好楚少主要緊……”

為了得到翡玉扳指,他們給他捏肩揉背,端茶倒水,可這些都不能讓他滿意。

甚至有姑娘獻舞唱曲,聲音嬌嬌地扒著他地手,“楚爺,您到底要怎麽才能滿意嘛……”

楚經秋盯著她的一雙細手,忽然問她:“你說,要怎麽才能讓一個姑娘高興?”

她不假思索:“當然是給她最想要的東西。”

楚經秋笑著取下扳指,扔給她,“賞你了。”

這一變故讓在場眾人都驚呆了,這就給了?

就連那姑娘都誤會他對自己有意思,含羞帶且道:“楚爺只要一直給她想要的,她不僅會高興,還會對您死心塌地……”

她說著,一雙細手就順著他的手臂慢慢往下,快到他胸口的時候,被隨從給攔住了。

“這位姑娘,我家少主不近女色,你請自重。”

她不甘心地咬著唇,以為楚經秋會為她做主,結果他目不斜視,一直盯著拍賣會上的東西。

此時拍賣的,正是青訣母上曾經的遺物,一只晴色打底玉鐲,鑲了金絲。

明眼人都知道,這鐲子就是為青訣而來的,畢竟這世上除了她應該不會有人對這東西感興趣。

玉鐲端上來,便開始講解。

據說當年青欒用這只鐲子換了一個面容姣好的奴隸,也就是外面盛傳,被她帶回青雀宗、與她廝混很多年的那位。

而且她還因為這個奴隸,拒絕了當年千機宗宗主的求婚,導致兩宗老死不相往來。

甚至還有傳言,說青訣就是那奴隸的後代。

此話,讓全場嘩然。

這不是當年青欒的醜事嗎?

怎麽被翻出來了?

青訣冷靜地看著這一切,大概明白,蘇隱這是要借此事羞辱於她。

“晴底手鐲,起拍價十萬靈石。”

眾人面面相覷,所有人的目光都凝結在青訣身上。

他們都等著看,青訣是忍氣吞聲,花錢買下手鐲,從此息事寧人。

還是拒絕真相,自欺欺人,讓此事一直發酵下去?

大家都覺得前者的可能性更大,畢竟花十萬靈石平息醜事,對青訣來說更重要。

何況,她現在第一宗門的位置不穩,再背上醜聞可想而知會遭到多少阻礙。

暗格裏,蘇隱正在通過小口觀察青訣的神情,看到她凝住目光,報覆的快感在他心裏蔓延,他起來臉上的傷疤甚是恐怖。

“為奴隸所生,我看她還怎麽笑得出來。”

身後忽然傳來隨從慌張的聲音,“少主,有人在闖密室,已經破了三道機關,您快跟我走。”

蘇隱不甘心地看著外面,不親眼看著青訣狼狽的模樣,不夠痛快啊……

“少主,快走吧。機關閥馬上就要落下。”

他只能跟著離開。

拍賣會現場,到處都是竊竊私語的聲音。

好多都是青訣熟悉的面孔,隔壁的楚經秋就不說了。對面劍華宗的林霄正在喝茶,眼神若有若無地往她身上掃。

斜對面還有百花宗、盛柳宗,隔壁有雷冥宗,全都往這邊看。

“十萬靈石最後一次,有沒有人出價?”

拍賣進行到最後,即將流盤。

青訣正要開口,隔壁的楚經秋忽然扔下牌子,“兩百萬。”

他微微坐起身,後背繃直,轉動著手上的扳指。隔間氣氛壓抑,是人都能看出他現在很不高興,因此沒一個人敢說話。

正要出價的青訣頓住了。

那手鐲不值什麽錢,值的是它背後代表的意義。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楚經秋在給青訣找場子。

他用這兩百萬告訴眾人,青訣和她背後的青雀宗實力渾厚,容不得人看輕。

也是用這兩百萬靈石,表明他就站在青訣身後,以後想要踐踏她的人,都要考慮清楚後果。

拍下的鐲子送到他隔間面前,他看都沒看一眼,“給青訣送去。”

鐲子又送到青訣面前,她沒有拒絕的理由,只能收下。可是收下之後,氣氛頓時又變得微妙了。

方才楚經秋還說,要怎樣才能讓一個姑娘高興,原來他說的姑娘就是青訣啊。

花了兩百萬,就為了讓她高興一下。

有錢人的浪漫,真讓人嫉妒。

青訣收下鐲子,仔細觀看。

那鐲子鑲了金絲,刻了字,雖然已經模糊不清,但還是能看出是一個“欒”字。

還真是她母上的東西。

她當年為什麽要用一只手鐲,換一個不值錢的奴隸?

那場拍賣會,進行得十分迅速。

但凡青訣看一眼的東西,楚經秋毫不猶豫,立馬就拍下送到她手裏。

周圍全是意味不明、嫉妒、羨慕的眼神,是個長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楚經秋這是對青訣有意思啊。

就連青黛都看出來,問她:“楚少宗主這是要做我姑爺了嗎?”

這話惹得隔壁發笑,楚經秋左手抓著扇子,右手轉著扳指,心情好久沒有這麽舒暢。

青訣收起手鐲,“把其他還給楚少宗主。”

隔壁的楚經秋卻道:“要還就一起還,不還就全部收下。”

青訣惱得不行,但是又不得不收下。

她帶著青黛離開,隔壁又傳來楚經秋不要臉的聲音:“都是些小玩意兒,別高興壞了。下次來我給你拍更好的……”

這臭不要臉的。青訣坐上馬車,青黛正準備走,被她攔住,“先別急。”

按照拍賣會的規定,買家和賣家之間會有一次短暫的見面。

她等楚經秋出來,直接跟著他鉆進馬車裏,“你見到手鐲的賣家了?”

楚經秋捏著小羽扇,坐在她對面,明知道她著急仍舊不緊不慢地跟外面人說:“回宗。”

千靈馬跑動起來,把青黛看傻了。

她連忙追上去,“宗主,你不跟我回去了嗎?”

青訣也想,但是看楚經秋好整以暇的模樣,壓根沒打算放過她。

她只能掀起簾子:“你先回去吧。”

她坐回馬車裏,捏著懷裏的手鐲,“那兩百萬靈石我會還給你。”

“你不要那鐲子,可以丟了,我千機宗又不缺那兩百萬。”

青訣氣得咬牙切齒,好好的夥伴關系,怎麽處得這麽別扭?

她跟他講道理:“本來我十萬就能買下來,你非要哄擡市價,你……”

“我樂意。”楚經秋打開玉扇,“千金難買我高興。”

青訣聽得火了,“那是我母上的遺物,和你有什麽關系?”

“怎麽沒有關系了?你母上為了那個奴隸,退了我家老頭的婚,我身為他的兒子,幫他出氣怎麽了?”

行,青訣忍了。

等消去火氣,她好聲跟他說:“這手鐲背後的賣家關乎我母上的名譽,你能不能將那賣家的信息給我?”

楚經秋停下扇子,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那雙眼認真的時候,有種光芒匯聚在他眼中,“我有沒有說過,我和你之間已經不是朋友了?你想要我幫忙可以,但是你得拿條件來換。”

“什麽條件?”

“明日午時我來青雀宗接你,你陪我去吃個飯,我就告訴你。”

“就只是吃個飯?”

他點頭,“就吃個飯,我會點你最愛吃的菜。”

青訣啞然失笑,“我最愛吃的菜?”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最愛的是什麽。

“明天你來了就知道了。”

楚經秋掀開簾子,“去青雀宗。”

青訣回到青雀宗,青黛已經在門口等她。

“子彥還沒回來?”

“他回來了,但是好像有點奇怪,一回來就把自己關在百煉殿裏。”

青訣以為他受傷了,心裏一緊。

她來到百煉殿推開門,看到鄒子彥毫發無損,只是在描繪地形圖。

“師父。”

“你在畫圖?”

“我把今天摸索的先描下來。”他放下筆,“今天發現了一條暗道,但是裏面機關重重,我只破了三道機關,便沒再往裏面破。耽誤的時間太久了,想必裏面也出了對策。”

青訣拿起地形圖,大概能想象那條暗道在地下的走向,“哪三道機關?”

“弩/箭,符陣,毒氣。”

“倒還挺常見。”青訣滿意地點點頭,“機關或許會變,但是地形沒辦法短期之內出現變化,只要我們摸清了所有暗道,蘇隱就難以躲避了。”

“師父,如果有必要,我可以殺了他。”

“此人狡猾,我怕他金蟬脫殼。我要將他活抓,嚴刑逼供,審問真相。”

她一定要弄清楚青雀宗禍事的源頭,究竟從哪裏開始。

鄒子彥沒再堅持,他知道蘇隱這人狡猾。

前世他化魔之後只殺了那些首當其沖的人,根本沒發現隱藏在背後的蘇隱,讓他茍活了那麽久。

更可怕的是,蘇隱覆興風隱宗之後,仍舊沒人見過他的真面目。

他想到一個人,“霖嵐見過蘇隱。”

“我知道。”

關了他那麽久,不知道時機到了沒?

青訣去的時候,特意換了一身衣裳。

這是她那天帶霖嵐去桃林時穿的那一件,她做了兩件,一件給霖嵐,一件給自己。

青訣穿這件衣服,自有深意。她從一開始將霖嵐關起來,就想好了要怎麽對付他。

霖嵐這人心性與常人不同,想從他的口中撬出蘇隱的信息,比登天還難。

何況他這人慣是聰明,一旦知道自己還有利用價值,就會利用這個點無限往前邁進,將她逼入兩難之地。

她知道尋常的辦法對付不了他。

所以青訣用了很長的時間,不急不躁、慢慢消磨他的意志。

打一巴掌,給一顆棗,讓他患得患失。

他想要的,不給他;不需要的,她都願意給。

來來回回,反覆折磨,讓他心生恐懼,神志不清,自然對她的要求不敢不從。

青訣來到偏房外,護衛打開鐵鎖。

鐵鏈拉動的聲音驚醒了屋裏的霖嵐。

他睜眼看到門口一襲青衫,知道是她來了,迫不及待走到門口。

但是腳上的鐵鏈卻限制了他的行動,他沒辦法確認站在門外的人是不是青訣。

“青訣,是你來了嗎?是你來看我了嗎?”他生怕是一場夢,連聲音都不敢太大聲,伸出的手想拉開門,卻怎麽都觸碰不到她,“是不是你來了?青訣?”

青訣透過窄小的門縫,看他瘋癲的模樣。

昔日裏那麽精明的一個人,怎麽也沒想到他會有這麽一天,她以為霖嵐真是玉石化精而成,無論什麽情況都能微笑自如、從容鎮定。

“是我。”

聽到她的聲音,霖嵐露出狂喜的神情,“你是不是原諒我了?你終於肯來見我了。”他說著說著,眼中竟是落下一行眼淚,從絕望中開出血色的花。

青訣看他這副模樣心中微動,但是她知道這個時候心軟,就會前功盡棄。

“今天我在拍賣會上看到了我母上的手鐲。”她微微擡手,將手鐲從門縫中遞給他看,“你可認得?”

霖嵐沒見的,但是他知道。

那是青欒當年買下奴隸抵押給風隱宗的鐲子,也是這一切罪孽的起源。

“蘇隱用這只手鐲羞辱我母上,也羞辱了我。這手鐲背後的事是真是假?你是不是知情。”

霖嵐嘴唇微動,隨即點頭,“知情。”

他果然知道。

青訣撰緊手心卻不敢著急,只能慢慢扒著真相:“我母上當真用它換了一個奴隸?那奴隸是誰?哪來的?”

霖嵐先是搖頭,又點頭。

聲音沙啞道:“我不知道,我只是聽我養母說過,那奴隸生得好看,青欒很喜歡他……”

青訣手心一緊,“他是你風隱宗的人?”

風隱宗,是霖嵐曾經生活過的宗門。

那三個字勾起了很多不好的回憶,也讓霖嵐腦中慢慢清醒了過來,如夢初醒。

青訣在套他的話。

雖然很小心,但還是被他感覺到了。

霖嵐微微喘息,腳上的鐵鏈已經勒進了肉裏。他捂住腳踝,“我腳好疼,青訣,你能不能進來和我說話?”

青訣本能地擡手,卻在觸碰到門的瞬間停住。

他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關了他這麽久,竟然還能如此清醒

她慢慢放下手,氣氛安靜得有些詭異。

兩人之間是一場拉鋸戰,稍有不慎就會被對方占領上風。

青訣很不甘心,但她還是往後退。

她知道一旦開了這個口子,就會落入霖嵐的節奏。

她不想再輸在他手裏。

於是青訣把心一橫,轉頭離開。

霖嵐低著頭,輕輕笑了起來。

他賭對了。

青訣不殺他,不是要嘗試著原諒他,而是要將他馴服。

從察覺到他的心思那天起,她就在布一個很大的局,為的就是利用他剩餘的價值。

因為他嘴裏,有鄒子彥、楚經秋、齊陵都不知道的事,她想從他嘴裏全部撬出來。

問他血祭之事,也只是她的試探。

這件事她問誰都可以,問他不過是試探他的馴服程度。

所以她根本就不會殺他,也不會讓他去死,那把匕首只是做做樣子。

霖嵐捂住心口的傷,低低地笑了起來。

很疼。但是很痛快。

因為他看透了青訣的想法,從這一刻開始,有了和她周旋的籌碼。

青訣離開偏房,越想越覺得可恨。

明明每一步都占盡了上風,為什麽霖嵐仍舊能保持冷靜,絲毫口風都不洩露。

此人有這麽難對付嗎?

到底是母上將他教得太好,還是他本來就是如此心思縝密?

青訣忍不住懷疑,到底是母上選中了他,還是他選擇了母上下手?

他是不是一開始,就報著被選中的心思去表現,裝出母上最喜歡的模樣,就是為了留下來一步步往上面爬。

母上是對的,這樣的人不能與之為敵。

她當初該聽母上的話,接受霖嵐,送走齊陵,那樣的青雀宗一定會是另一番光景。

青訣走得太急,迎面撞上齊陵。

他沒想到她會從偏殿出來,下意識看向霖嵐的房間,“你去見他了?”

見她想走,他連忙攔住她,“青訣,我們能談談嗎?”

“要談什麽以後談吧。”

齊陵從後面拉住她的手,將她拽回來,月色下他的神情很堅持,“就現在談。”

清秋殿名副其實,如同深秋的季節,蕭條且安靜,後院滿是梧桐樹,枯葉鋪滿一地,風一吹起來便“嘩啦”作響。

青訣站在梧桐樹下,等著他開口,“你要談什麽?”

枯葉落到她頭頂,齊陵伸手小心撿起,他說:“你是不是不會原諒霖嵐了?”

青訣不是不原諒他,而是他現在對她有用,所以她不能放過他。但是這件事她並沒有打算告訴齊陵,所以只說:“他應該為他的錯誤付出代價。”

“可是他為你獻祭了,包括獻祭之法也是他提出來的。”

青訣輕笑,“他早在青雀宗的時候就已經知曉了轉生法,我死後一百年他才站出來獻祭。你真以為我死後他悔恨過嗎?他不過是活得不想活了,索性獻祭而已。你不要把他想得太高尚,也不要把你想得太高尚。”

原來在她心裏是這樣看待這件事的。

齊陵又感覺到了心絞痛,伸手捂住心口,“可我和他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了?”

“他為你獻祭,或許是活夠了。可我在那個時候已經獲得神骨,離登天僅有一步之遙,我怎麽會和他一樣呢?”

青訣沒想到這一點,略微沈思。

齊陵松開胸口,被她言語傷過的疼痛還在繼續,“以後不要再說我和霖嵐一樣了。”

可是在她心裏,他和霖嵐沒什麽不同。

唯一的不同或許就是她喜歡他,可是當這點不同也消散,他在她眼裏再也不是特別的存在。

見她沒有反駁,齊陵心裏稍微好受了一些,他告訴她:“你心裏對我有什麽不滿的,你都說出來,我慢慢彌補,可好?”

青訣卻說:“我對你沒什麽不滿的,你不用如此。”

只有不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才會對他沒有要求,因為齊陵知道她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是什麽樣的,巨大的落差蠶食他的心,升起酸楚。

“連恨也沒有嗎?”

“我不恨你,前世是我自作自受、自作多情,沒人逼我,後果我都認。所以同樣的,你為我獻祭也不是我求著你,是你自己心甘情願,你不用妄想著從我這裏得到感激。”

他攥緊手心,“我是為了你。”

“別說什麽為了我。”她笑著走進,像惡魔低語:“你獻祭真的是為了我嗎?難道不是因為你被愧疚折磨,道心失衡,無法飛升,所以才想著彌補我嗎?”

齊陵臉色瞬間蒼白,他後退兩步,就連唇色都失了顏色,“青訣,你太狠了!三兩句話就想否定我的付出,我不認!!”

他真的被她傷到了心,一刻也呆不下去。

轉身的一瞬間,眼淚險些奪眶而出,他沒想到有一天會被她的話氣到想哭。

他為她獻祭,就是讓她說這話來傷他的嗎?

齊陵一走,青訣就收斂了情緒。

她毫嗤笑著將頭發拂到而後,“這樣就受不了了,這才哪跟哪?”

口口聲聲說要像她當年那樣去彌補。

可實際上,他一件都受不了。

她踩碎枯葉離開。

……

第二天楚經秋來接她的時候,鄒子彥正在她身邊看書。他專門擡頭看了眼她的神色,試探她:“師父和他要去哪?”

“就吃個飯。”青訣起身,披上披風。

吃什麽飯?鄒子彥覺得他不安好心,“師父,我能不能一起去?”

“你留在殿裏。”

鄒子彥邁出的腳步停下,眼睜睜看著她離開。他站在青雀神像旁,看到門外停著的豪華車駕,裏面那人掀開簾子,青訣便俯身鉆進去。

他站在原地,神色微暗。

青訣鉆進馬車問他:“去哪?”

“去人間。”

衍行獸穿過雲海,淌過深水。青訣趴在窗邊往外看,這是她未曾走過的路,沼澤地裏開出一片片絢爛的白花,“這是什麽花?”

“白皎花。”楚經秋側頭看她,“喜歡?”

“我就是覺得稀奇,我以前沒走過這條路,這還是第一次見。”青訣回頭看向楚經秋,這才發現他今時不同往日。

他今日穿了對開襟的深藍衣袍,袖口處繡著金絲雀,衣擺上繡著金絲蘭,和他平常的穿著完全不同。

“你怎麽不穿金帶銀出來顯擺了?”

楚經秋:“庸俗。”

他連扇子都換了,一打開,扇頁上竟是提了首清雅的小詩,看起來還有點謙謙君子的味道。

擱這裝風雅呢。

青訣摸了摸鼻子,沒拆穿他。

誰家風雅人士,坐這麽華而不實的車駕?

衍行獸緩緩停下,楚經秋掀開車簾出去,青訣隨後下車。她擡眼看著樓上掛著眉飛鳳舞的“聊盛齋”三字,和盛如玉騷氣騷氣的很是搭配。

她跟著楚經秋進門上樓,和上次一樣,一進去就受到熱情的招待。

仔細一聽,他竟然是聊盛齋的貴客。

這得花多少錢啊?

楚經秋眼睛都不眨,點了這裏最好的歌姬、琴姬、舞姬,還有最好的酒、上好的菜,擡腳跨進最大的包間。

青訣沒看到價格,但是大概能猜到這一頓飯,估摸著要上萬了。

難怪能成貴客,這樣消費能不是嗎?

青訣隨之落座,小廝端上好酒好菜。

三姬就位,舞曲動人,還有陪酒的姑娘在一旁跪著倒酒,時不時竄進兩只靈寵拱著她的手求摸。

青訣也跟著享受了一回,身旁的姑娘嬌軟動人,幫她按腰捶背,酒杯遞到她唇邊。

她喝了一口,還真是好酒,“楚少宗主真會享受。”

楚經秋拒絕了旁邊的酒姬,自個兒給自己倒滿一杯,酒水入杯“嘩啦”作響,“青訣,我們來玩個游戲吧。”

“什麽游戲?”

“我問你答,答不上來或者答錯了,你就自罰一杯。答對了,我自罰一杯。”

青訣就當陪他玩了,“行。”

“你知道我最喜歡的菜是什麽嗎?”楚經秋指了指桌上,“這裏面選。”

青訣看著眼前的十多道菜,連答了兩三個都是錯的。她不服氣,“這算什麽問題?那你知道我最喜歡的菜是什麽嗎?”

楚經秋毫不猶豫,指了指青筍。

“你怎麽知道?”

“你被你母上打了一頓關在青崖間,我半夜爬上去看你,你問我能不能給你帶點吃的,說你最喜歡的就是青筍,可是那個季節已經沒有青筍了,我跑遍了大街小巷都沒買到,也沒敢來見你……”

她那個時候還以為他丟下自己跑了,還恨了他許久。

青訣無話可說,自罰一杯。

旁邊的酒姬連忙幫她添上。

楚經秋又問:“我最喜歡的顏色是什麽。”

“金色。”他每次出門都是穿金帶銀。

楚經秋笑了笑,他將手上的扳指一個個取下來,還有手串,還有玉佩,還有腰上的香囊、玉佩、穗子。

全部擺在她面前,不是青色就是綠色。

青訣啞口無言,只能自罰一杯。

兩杯下肚,心情已經開始郁悶。她怎麽感覺楚經秋今天是專門為她設的鴻門宴?

“下一個問題,我最喜歡做的事什麽。”

青訣不假思索:“煉丹。”

“不是,是找你玩。”他認真地看著她,“煉丹是現在喜歡的,找你玩才是我從小到大都喜歡的。”

他的眼神看得青訣一陣燥熱,她無話可說,只能認輸喝酒。

三杯酒下肚,酒意逐漸上頭。

“你怎麽一個都答不上來?”楚經秋笑著笑著,竟是有些心酸,“那我問一個簡單的,我最喜歡誰?”

這個問題青訣知道,“我。”

他點頭,“你知道就好。”說完罰了自己一杯。

青訣楞住,她覺得自己完全被他套路了。

他假借著玩游戲,其實是跟她告白。

青訣強裝鎮定,摸著手上的靈寵。

她能感覺到楚經秋是想打破跟她原有的相處模式,從中生出一線可能。

但是真的有可能嗎?

那頓飯吃得很是微妙,屋中香氣彌漫,越喝越熱。這聊盛齋不像是正經地方,熏香有問題,這酒也有問題。

她忍不住扯了扯衣襟,“還是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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